1954年,堆坊村的农民在耕田时意外发现了一件铜器,铜器的发现, 打破了这里的寂静。大量泥土被考古队员挖出地面,发掘开始了。
经过专家鉴定,最先发现的那件铜器是分档铜鼎,铸造的年代大约是商代后期,铜鼎上有三个字的金文(□父乙),“父”字前的文字,左右两边形似两人跪地对坐,与卜辞“乡”的写法,大体相仿,中间的图形像是捆着的一束丝,类似今天的“系”字,学者由此推断尚无法解读的文字可能与丝织事物有关。
1958年,人们又在同一遗址内发现了一件商代提梁铜卣,令人好奇的是上面的金文(□父乙),同样有“父乙”二字,同样无法解读的是“父”字前的图形,这个看起来好像一间小亭子的图形,据推测可能是个人名。 和1954年那件铜器比较,这上面的文字结构安排更加严谨,笔道沉着而凝重。 其中的一些笔画,带来了专家丰富的想象,传达出毛笔书写的意味。 这种金文的书写形式,已从简单的记事符号转向书法意味的探求,书法界把它当作我国书法的雏形阶段来讲述。
今天,在许多书法研究专著中,都要提到这两件铜器的铭文。
这是一块完整的牛的左肩胛骨,出土在1954年,它的破土而出在一瞬间改变了以往学者以为只有商代才有甲骨文的看法,是在我国首次发现的西周甲骨文。
这片甲骨上的卜辞(化宫□三止又疾贞)大约是占卜疾病的记载。卜辞里第三个字可能是“鼎”字,“化宫鼎”极有可能是人名。意思是:化宫的三趾有病,所以占卜问卦。
当年,坊堆村古墓还出土了羊甲骨文,这些甲骨上的朱红文字和针刻象形符号,说明当时刻印技艺在这里的悠久历史。
据说,舜时期就开始使用树脂油作漆装饰用品,而舜的妹妹则被视为绘画始祖。在堆坊大量的出土文物,第一次使远在3000年前的洪洞变得触手可及。众多的商周贵族的古墓,反映出当时这里繁荣的经济和璀灿的文化。
在古书中,提到了晋武公灭亡的杨侯国,关于众说纷纭的杨侯国来源,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周文王庶子伯侨的封地,另一种是周宣王子尚父的封地。
这里是否就是那个只在史书中见过的杨侯国?可是从这里出土的商代铜器令考古人员陷入更深的困惑中,在我们的脚下是否还存在着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离我们更遥远的古国?
永凝堡遗址,20世纪60年代初,和其他众多古代遗迹一样也是由当地农民取土发现的。
根据一系列测绘和现场调查,这里的遗址由永凝堡村东延伸和坊堆遗址相连,北和北秦遗址相接,南北长1000米,东西长1500米。北秦为遗址区,曾在窑场出土了赞、凿、灼痕的无刻字卜骨。永凝堡和坊堆都是当时的墓葬区。这一广大的区域,河流纵横,西临汾河平川,东与霍山相望,山泉自山上而来,南北有两条河流自东向西流去,当地人称磨河。
正是这样的地理条件造就了古时的文明。
1980年6月,由山西省考古所陶正刚带队和临汾文化局广物训练班在这里共同进行了首次大型发掘工作。这样的大型发掘迄今为至共进行了4次。考古队员们进行了许多更加细致而扎实的工作,发掘了一批西周墓,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器、陶器、玉器、蚌器等物品。(陶器:鬲、罐、豆;玉器:玉覆面、玉壁、玉玦、玉璜;蚌器:蚌币、蚌挂饰)
这些出土的器物是可以重现的古代时间,停在器皿上的手指也许正按在另一个人的手印上。
这里的西周墓涵盖了早、中、晚三期。相当于早周时期,出土了铜鼎、簋、戈,这些铜器继承了商代晚期的特点,器形制作凝重厚实,花纹造型庄严典重。中期发现了4座墓,出土铜器有鬲、簋,铜器的器型则是柱足逐渐不见了,蹄足普遍流行。这件宽体、小垂腹、蹄足的弦纹鼎就颇具代表性。另一件青铜簋,是西周康、昭时期的墓葬品,簋内的铭文,古文字学家张颔的释读是(屯鼍作宝□其万年子子孙孙永宝)。这是西周晚期出土的一件恭王时期的甬钟,常见器物还有锅形腹蹄足鼎、盖簋等。这件盖簋的底部与盖有铭文(□尚父作宝簋,其万代子孙永用),铭文中的“尚父”是否就是杨侯国的第一位国君周宣王的儿子“尚父”?同年,远在陕西的长安县斗门镇下泉村,出土了一件西周晚期的圆鼎,这件西周窑藏中的圆鼎被考古专家们称之为“国宝重器”。考古学家根据圆鼎上的铭文及造型将它命名为“多友鼎”。它腹内所铸的279字铭文,记录了周人和猃狁(匈奴)的一次战争,在这次战争中,周人打败了敌人并追击“至于杨冢”。
“多友鼎”铭文中的“杨”,据北大李伯谦教授推测正是今山西省洪洞县坊堆——永凝堡一带。
历史上,有关杨国的记载很少,在考古界,一旦有带“杨”字的文物出土,就会引起学者们的关注。
1993年,在曲沃县曲村镇北赵村西南的故绛遗址,晋穆侯邦父的墓(M63)中出土了两件带有“杨姞”字样的铜壶(杨姞作羞礼壶永保存用),专家们由此命名“杨姞壶”。
“杨姞”是什么人,10年间,曾引起专家们的激烈争论。
李学勤、王光尧、李伯谦三位学者根据“杨姞壶”铭文指出原来曾经存在一个文献失载的“姞”姓杨国,“杨姞壶”正是这位“姞”姓杨国的女子嫁于晋穆侯邦父的自作器。如果是这样,铸造了“杨姞壶”的那个“姞”姓杨国在哪里?是否就是这里?(坊堆——永凝堡)
时光漂流到了2003年,3月9日,在北京中华世纪坛举办了一场名为“盛世吉金”的展览。
和以往不同的是,此次开幕式上剪彩的嘉宾是陕西眉县杨家村的5位农民。他们是这批青铜器的发现者和挖掘者。当时谁也没有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正在悄然降临到北京,洪洞县也不例外,在“非典”灾难的浪潮下,由此错过了一件青铜器,上面和洪洞有关的发现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
2003年1月19日,陕西眉县杨家村的5位农民,想取些土垫猪圈用,没想到这一镢头下去,却挖出了27件西周时期的青铜器。此次发现的青铜器,铸造年代大多在西周晚期,都属于一个“单”氏家族。这批“单”氏家族的器物,件件有铭文,铭文大约有4000字左右,有一件被专家起名叫“四十二年逑鼎”。“四十二年逑鼎”的铭文共280多字,记录的是周宣王42年,“逑”这个大臣征伐猃狁(犬戎)而得到周王赏赐土地的事情。其中说“逑”的事迹有75字,记录了一场鲜为人知的战争。( 余肇建长父侯于杨,余令汝奠长父......汝敏于戎工,弗逆。)
周宣王将他的儿子长父封为“杨侯”,并命令一个叫“逑”的大臣帮助“长父”在“杨”这个地方安定下来。周宣王肯定了“逑”的军事才能,说他能继承先祖和猃狁战斗的精神,追击猃狁于“井阿”、“历岩”、“弓谷”等地,打败了他们,斩获颇多。
远在陕西出土的“四十二年逑鼎”,出人意料地保存了周宣王封杨国的权威记载。铭文中的“长父”很可能就是古文献中姬姓杨国的初封君“尚父”。
根据“多友鼎”和“四十二年逑鼎”铭文,周宣王时代在此地(坊堆——永凝堡)封建其子尚父(长父)为杨侯,很可能是出于防备猃狁的考虑。
周宣王42年5月前不久才“建长父侯于杨”,而根据《晋世家》,晋穆侯邦父在位时间是周宣王17年(公元前811年)到周宣王43年(公元前785年),邦父统治下的晋国存在的时间跟姞姓之杨只可能有短暂的交叉。
晋穆侯邦父夫人杨姞很有可能就是末代“姞”姓杨国君的女儿,当年,“姞姓”杨国在强大的猃狁人打击下,终于亡国,根据猃狁人的习性,这里当年一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杀戮,此后周宣王对猃狁进行了反击,把杨国故地封给他的儿了“长父”。
在日后的岁月里,杨姞将带着忧愁看着她出生的那个王国不可逆转的灭亡了。
太岳山(霍山)以南地区,古时名为“岳阳”,正是汾河向南流出山地之始。
今天,赵城镇以南到尧都区一带,为临汾盆地地壳沉降幅度最大的地区,洪洞正处在这沉降的中心,上古时代这里是浅湖,名“杨纡”,汾河穿湖而过,古杨国正在其东。
在古文中,“杨”通“扬”,西周金文的“扬”字,似乎是一个人正举着武器向太阳舞蹈,专家由此推测,“姞”姓古杨人是一个崇祀太阳神的部族,杨人傍泽而居。
古杨国的男子在“杨纡”湖里捕鱼,女子踩在湖边松软的泥土上,把湖水汲到陶罐里,抱起滴水的陶罐向远方走去……夏天的雨快回来了,有人忙着在茅草屋上修补漏洞,有人在装饰器皿,有人只是那么看雨…… 当周人崛起并把他们的势力扩张到这里时,这里的浅湖已经演化成了沼泽。在金黄的麦田里,站在这片遗址的中间,破碎的古陶片是透过重重迷雾历史的眼睛。
古杨国只是冰山一角,它的神秘面纱仍未揭开,“姞”姓杨国始于何时,还是一个不解的谜?在更为久远的时代,他们在哪里?这里又是什么?
二
西周后期,“姞”姓杨国灭亡,由“尚父”建立的“姬”姓杨国,持续了100年后,在东周初期被新兴的晋国灭掉。
晋武公灭杨国后,把他的小儿子“伯峤”封在了那里。
这是最后的古杨国,也是短暂的古杨国。
不久,晋武公死去,晋献公诡诸继位,晋献公是晋国历史上对外扩张土地最大的君主,也是对内打击宗室贵族最严厉的君主。
“伯峤”封国被夺了。他的孙子突被封到了“羊舌”,从此“羊舌”就成了他们的姓氏。
在洪洞县和尧都区相接之处,以羊命名的村子聚集在这里,是羊氏发
羊舌突出自晋国公族,他的后代一直作晋国的大夫受到重用。
到了晋悼公时,羊舌氏的一支叔向和他的兄弟们更是盛极一时,《左传》里说,他们是“羊舌四族”,叔向被封到了杨(洪洞),还担任了太子彪的老师,他的哥哥伯华被封到了铜鞮(沁县),此外他的家族还占有平阳(临汾)等地。
当年晋国的上卿韩宣子常为家贫发愁,叔向听说后,拜访了他,叔向对韩宣子说:我是来祝贺你贫穷的生活,君子忧虑的是自己的品德言行,而不是贫穷的日子,如果没有品德竟然很富有,反而容易招来祸患。
在韩宣子失意时,叔向的一番话对迷惘中的人来说是何等珍贵,韩宣子该如何来报答他呢?
叔向大约是那种极有演说天赋的人,一次在宋国,楚国向晋国的盟主身份发起挑战,楚使子木和晋使赵孟对话,赵孟竟答不上来,此时叔向挺身而出侃侃而谈,滔滔不绝之下竟让子木哑口无言。
可惜那次对答的记录没有流传下来,我们无法复原当年叔向的风采。
孔子说叔向,说他“遗直”,这话大概是对的。
当年晋国的司法官景伯出使到了楚国,叔向的弟弟叔鱼暂代司法官一职,叔鱼审理刑侯和雍子的田地纠纷,雍子把美貌的女儿送给叔鱼为妾,叔鱼因此徇私把责任加到刑侯身上,刑侯一怒之下杀了叔鱼和雍子。
这时的韩宣子成为晋国执政10年了,坐到了晋国权力的最上层,韩宣子问叔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叔向说,三个人的罪恶是一样的,雍子收买法官,叔鱼出卖刑法,刑侯随意杀人,这些罪都是同等的。
当年叔向想娶申公巫臣的女儿为妻,这个美丽女子的母亲就是中国历史上最不可想象有多美的夏姬,为了争夺她,倾倒了一个国家,倾塌了数个家族的城邑。就连那个一直劝说楚庄王不要纳不祥之物夏姬的申公巫臣,最终夺走夏姬叛逃到了晋国,付出的则是抄家灭族的代价。
叔向的母亲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她说,天生的美人足以迷惑人心,和可见的美丽相伴的必然有不可见的丑陋和随之而来的不可避免的灾难。
叔向本来打算放弃这个女子,可是晋平公却强逼叔向娶了她,女子婚后生了导致羊舌氏灭亡的杨食我。
其实,叔向一族的衰落是他的家族在晋国权力之争中站错了队伍。
当时正是春秋末年,生产力大爆炸的时代,在劳作方式上,正在由奴隶劳动变为农民劳动,在城市管理上,由封建的城邑变为集权下的县。
一批新兴的地主,开垦出大量的荒地,占有大量的县,对内兼并异己,对外蚕食小国。
在晋国从政的30年里,叔向曾提出立国必须有贤臣、良主、具谋策、有民附,四者兼备加上有德,五个条件具备,就可以建立霸业了。
在天下“定于一”的思潮兴起时,叔向想的还是晋国的霸业,舍一而霸,取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叔向一族的灭亡和晋国的灭国已经是时间问题了。
叔向并非不明白当时的政治动向,当年吴国公子扎和齐国使者晏子访问晋国时,都曾谈到了公族衰落私家兴起的问题,预测到不幸的未来。
但是叔向还是固执的站在了原点上。
大约到了公元前525年以后,史书中就不见叔向的事迹了,10年后,韩宣子杀死了叔向的儿子杨食我。
就在同一年,韩宣子病死了,魏献子开始执政,把羊舌氏的封地分为三县——杨氏、铜鞮、平阳,派僚安为杨氏大夫。
杨氏县是洪洞县境内最早的置县,这个僚安实际上就是洪洞历史上的第一位县长。
杨食我的后人逃到了华山仙谷中,到东汉时弘农人杨震名噪一时,形成了弘农杨氏。
西汉时的学者扬雄在自述家世时也说是杨食我的后代。
羊舌氏一族在流亡路上,为了躲避他人耳目,有的人家就改羊舌姓为羊氏。
现在有些学者作出了大胆的推测:
羊氏向外出走的300年前,姞姓杨国的后人在西周时就开始南下了,而在200年前,一支规模更大的姬姓杨氏在晋国的打击下也开始了南迁之路。
古杨人就从这一方水土向南方走去,一路辗转,在今天湖北房县杨子山附近,建立了杨子国,到了南北朝的南齐因在此设置了杨子县。
而后又东迁到江苏一带,留下了扬州、扬子江等有关的地名。在长江下游,古杨人和越人杂居,形成了春秋时期的扬越。
到战国时,扬越人的活动已到了岭南,在广州留下了五位仙人持谷穗骑五羊创建五羊城的故事。
他们就这样,走进了历史的漫漫阡陌,遍及祖国大地幅员万千里,纵横交错的无数道路,绵延幽深的无穷山脉,或长或短,或高或矮;或宽或窄,或险或安;或直或弯,或水或滩,但,行进的人流,从古至今,川流不息;行进的脚步,从古至今,接踵不断。
偶尔从这里走过的人,并不会注意到这里,据说,叔向就埋在下面,那个向贫穷祝贺的人在故乡的泥土里一定不会想到孤单。
现在的范村,有学者说就是当年叔向的封邑所在之处。
杨县的旧治曾经在洪安涧河对岸的古县村,后来由于在范村发现了羊氏故城,就把县治迁到了这里,不知何时,羊氏故城的断墙也在历史中风化了。
这一遗址位于曲亭镇安乐村以西、范村以东、敬村以北的原野上。
在这里,不断发现有春秋战国到汉、魏时期的墓葬,出土了大量的铜器和彩绘陶器。
近几年,考古学者发现了当时城市排水用的陶制管道,说明在汉代以前,这座城池的功能建设已有了相当大的规模。
这些有文字和图案的瓦当,大多烧制的精美生动,上面的白虎、奔鹿等是秦汉时最常见的图形。
大量的地表遗迹,足见当时这里是人群密集、生产繁荣、商业发达的中心城市。
甚至在更多年前,距今约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人类已经成了这里的居民,能代表那个时期划纹、绳纹、篮纹的陶片到处堆积,有时还会惊喜的发现部分完整的部分。其它如摩制的石器、骨器等在偶然中不时被村民发现。
在原野上,散落一地无法标记时间的陶片俯首可拾,时间逆向流动的声音震撼着人心,如恒河的细沙在呼啸而来的龙卷风中骤然刮起。
古杨国和里面的人物是非早已离我们远去,土夯的高墙、紧抱陶罐的女子、手工作坊里比手指细腻的成品……只消一片树叶就可以裹起。
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有时候历史就像是在纸上临摹和描画,地壳升降、外来侵略、政治杀戮、城市消失、人口迁移、环境恶化…… 一切的变迁似乎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却又是那么的自然合理------这就是人于自然的抗衡,在这无数次的抗衡和变换中,历史在不断的记录着,在不断的遗忘着,在不断的过滤着,也在不断的进步着!